教育的矛盾:两种老师、两种学生

 

美国遗传学家毕德尔(George Beadle1903-1989)曾评论两位康纳尔大学的老师。一位给一年级学生讲遗传学导论,把已有的知识组织的非常井井有条,讲的清晰、有逻辑,深受学生欢迎。另一位总对学生讲自己对未知充满的兴趣。前者教的几百位学生,无一对科学研究感兴趣。作为1958年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得主的毕德尔,自然偏好后一种老师。

这两种老师其实都有价值,只是对不同学生的价值不一样。

中国的教育系统,原来充斥的是第一种,现在已经开始提倡第二种,而这一衔接主要在大学和研究生阶段,其中有难以化解的矛盾。

两种老师对应两种学生

毕德尔的比较,可以扩充:

一种老师擅长把已有知识讲的非常好,让学生完全理解和掌握,让学生明确自己学到了知识,不仅学生立即感到有收获,而且确实可以用好的分数来申请进一步深造(如美国大学毕业后申请医学院)、或可以用学到的知识直接用于实践(如医学院学生用于服务病人),有助于学生成为实用型人才;

一种老师注重对于未知的探索,如果是自然科学方面的老师,其教学有助于学生成为科学家。如果是其他专业,有助于学生成为探索型人才。

中国教育体系的矛盾

一个大国的社会,既需要实用型人才、也需要探索型人才。

一般来说,社会需要实用型人才的数量远多于探索型人才。在社会经济发展程度比较低的阶段,对实用型人才的需求也远大于对探索型人才的需求。

但是,这两种人才及其教育,在中国的体系有不可避免的矛盾:中国的高考制度决定了中国中小学教育体系是以实用性人才为目标,要求全体学生在全班功课取得高分,然后按总分进入高等学校。

探索型人才少数可以适应这种体系,但大多数不能适应这种体系,因为既然是探索型的人才,其少数可以按外界要求、其多数就是有独特能力、动力和兴趣的。

我在北大的教学,虽然有很多挂名的课程,实质主要就一门,目标是希望从大学一年级开始,培养、促进和刺激少数学生对探索感兴趣。而为了避免只培养热情而不给予必要的背景,专门设立《生物学概念与途径》,以经典研究范例的思路为核心,让学生体会令人激动的探索。十四年来不能说没有效果(而且以后可能效果会越来越好),但效果有限。其中一个原因,是学生全部是按总分录取,而不是按兴趣和特长录取的,习惯喜欢吸收清晰的知识、完全没有接触过探索,再要求其转型,需要相当的努力和坚持。我准备今年(实际2023年)秋天开始,也给研究生开同一门课,希望不是通过总分录取的研究生里面,确实感兴趣探索的会稍微多一些。当然,这是因为没采纳有些老师认为这门课最合适年轻教师的观点。

在中国发展到今天的阶段,如何从各个层面,不再埋没和打压探索型学生,让他们得到发挥,可能是非常值得探讨的问题。

2022619 星期天

2023年5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