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最基本的底线是实事求是。
科学知识是有边界的,超出边界,都应该承认“力所不能及”。正如我们平时讲课或学术报告,遇到学生提的问题是科学没有答案或我们个人答不上来的时候,老老实实说“不知道”(我不知道、或科学不知道)。
科学能做到什么,也是有限的。我们也只能老老实实承认现实,而不能吹牛。
2003年的“非典”,是病毒自己消失的,不是被科学所制服、不是被人类所战胜的。它为什么消失?科学只能回答“不知道”。正如我们迄今不知道新冠怎么又会突然出现。
抽烟,是导致人类肺癌的重大因素。如果全人类不抽烟,肺癌就是罕见病。但是,科学也知道一部分人会因为烟而患肺癌,一部分人不会。这是现象,而不知道哪(几)个基因影响人们是否因为烟而患癌。
流感病毒,过去一百多年的现象,科学可以总结,其中还可以提炼出规律。但是,科学无法预计明年的流感比今年的更重还是更轻。
科学催生过有些一劳永逸的疫苗,解决了天花、脊髓灰质炎等肆虐人类的疾病。但还有一些传染病,包括疟疾、结核等长久危害人类的传染病,科学家还在继续努力,试图获得好的疫苗。
科学产生了高效的药物,包括横扫一大批传染病的抗生素。最新的故事是丙型肝炎被药物所治愈。但是,还有一些疾病,包括我国常见的乙型肝炎,迄今没有很好的药物。
新冠病毒,突变快。科学迄今摸不清其关键规律,还停留在只知道“无法预计其变化的规律”上。它的突变在其基因组很多地方,不互相关系完全不能用突变之间是父子、也不能用突变之间是兄弟的关系来描述,而是各种交错纵横。人类生产了多种疫苗,新冠病毒突变株也基本逃逸了迄今广泛推出的每一种疫苗。但幸亏疫苗还有减轻症状的作用。这不是以前可以预计的,而是实践中发现的现象,谈不上规律,因为还不理解、不知道怎么总结。
新冠病毒,完全不存在“越来越弱”的规律。可以总结前面三年,就知道并无规律。免疫互相可以交叉的毒株,可以出现流行过程的竞争。但有一部分新冠病毒毒株之间没有交叉免疫,它们不是竞争关系,而是平行,可以双重、多重感染。这些都是已经观察到的事实。
可以说最近主要流行的新冠毒株的症状弱了(但不能说所有新冠病毒的毒株减弱了),我们就冒险试试。但这是冒险,不能说是因为科学预计必定变弱。因为事实已经出现可能更严重的毒株,只是并非流行最广。科学在此不能瞎说,只能老老实实承认“不能预计未来”。
所谓病毒在人类因为进化的选择而“越来越弱”,观察流感一百年,科学也不能预计某年的流感与另外一年的流感相比,哪个传播更广、哪个的症状更重。对流行三年的新冠下结论,不过是不懂装懂。所谓进化选择,怎么确定速度?规模?天花流行了上万年,在人类通过疫苗消灭它之前,天花不是人类健康巨大的危害吗?
新冠与流感一样,可以感染动物,包括人类经常接触的动物,如狗、猫、雪貂等多种都可以感染新冠。在动物身上,即使有选择,也只能选择与动物有关的,而不会全部选择对人类危害降低的病毒株。正如流感可以不断从动物传到人,新冠从动物到人的可能性不能排除。在动物症状轻的新冠病毒毒株,不一定在人类也症状低。
已经公开发表的基因测序显示,迄今找不到新冠突变规律,在很多地方都有突变,而且这些突变的病毒株都有一定的流行,要不然,科学家就检测不到。既然如此,就没有科学家可以预计新冠的未来。
最多可以说:目前传播的主要毒株,症状不很重,说低于有些流感也是合理的(流感有多种,轻重不一,只能说有些)。但无法预计今后的在人类流行病毒株(是否流行、症状大小、传播力等等),无法预计何时何时再出现病毒从动物跳到人的情况。我们有一些效果有限的疫苗和药物,希望有更好的,但能否等、等多长时间?
在科学不确定的时候,不可能只按科学因素包办解决所有疫情的所有问题。
人类应对新冠病毒,需要参考科学,但在科学有限的情况下,不能不懂装懂、也不能冒充,更不能扭曲科学事实,应该实事求是。
决策应该综合考虑经济、社会等其他因素。在一定时间和空间,它们可能是更重要的因素。面对两难,任何决策都冒一定风险。在适当的时候,选择大家能够尽可能齐心协力的路径,恐怕是最佳路径。在不确定的未来,关注变化,及时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