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种行业貌似热闹的环境中,不乏担心学术的后继问题。
培养学生的学术兴趣,关键在于帮助学术进入学术前沿、了解真正的科学研究。
一旦学生自己建立了兴趣,自然不用担心之后。
2018年
“Pleasantly surprised”,今天早上的心理反应:三十年来第二次周六惊讶。
建设学术机构,需要构建好的学术环境,其中学术报告不仅是了解全世界的研究进展,而且引领学术兴趣、营造学术气氛。
第一次周六惊讶,是1985年到美国读研究生的第一年第一个学期的一个周六。来自英国伦敦大学学院的Martin Raff到旧金山加州大学(UCSF)学术报告,安排在周六。我觉得很奇怪,以为没有几个人会去听,结果报告厅很拥挤,感到惊讶,特意问了一位比利时同事,她说大家都知道Raff讲的好,还讲了Raff的轶事,至今记忆犹新,刚刚查才发现其实细节不可能都对,不清楚是我记错了,还是她传错了。
1978至1983在江西念大学期间,学术报告很少,记得有过一次协和一位教授(王世真)的讲座,还有两次国外教授的讲座,其中一次是华人教授讲癌基因。1983至1985在上海念研究生期间,校内学术报告也不多,离上医不远的科学院的要多些,去科学院生理研究所、脑所、药物所、生化所听过一些学术报告,偶尔去复旦和交大。有一次是去科学会堂,听谁讲基因测序的方法,回程和同学讨论中才搞清楚原理。
1985至1991在UCSF期间,学术报告是现代科学教育和科研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生物物理学等主要的进展都有人来,国际最前沿的进展,得以及时学习。旧金山加州大学的学术报告系列,内容丰富、水平很高。那时UCSF的生物化学和生物物理系每周二下午4点的学术报告系列最强,分子生物学、细胞生物学、遗传学、生物化学。另外还有神经生物学的报告系列(周四下午4点)、细胞生物学的报告系列(周一中午1点)。听六年学术报告基本就把全世界的最重要的生物医学研究前沿都了解了一遍,世界主要的科学家都听了一遍。判断诺奖很容易,基本从他们里面挑选。
记得比较清楚的是德国科学家Christian(Janni)Nusslein-Volhard的学术报告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仅是难以听懂德国人的英文,而是知识背景缺乏,不懂instar 和imaginal disc等单词也是因为完全不懂果蝇。但很清楚果蝇很重要,赶紧自己恶补。加入果蝇研究,也与当时果蝇发育的分子生物学全面爆发有关。从学术报告,知道自己的缺陷,第二年专门修了遗传学、后面还全程旁听了人类遗传学,既能体会遗传学的过去,也意识到遗传学长期的重要性,而且在学术报告的刺激下回去补课,为以后长期用遗传学打下了基础。UCSF的神经生物学学术报告系列是在1985年之后正式建立,每周四下午,将全世界神经生物学最重要的研究者都邀请来。后来UCSF还建立了周一的细胞生物学学术报告系列。这三个系列,加上其他零星的讲座,为必需的学术营养。
1991至1994年,在哈佛校本部的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系做博士后期间,学术报告感到缺乏。该系每周有学术报告,主要是分子生物学方面。隔壁的细胞和发育生物学系也有学术报告,但不够常规。因此有时去哈佛医学院、去麻省理工学院,后者的学术报告在数量和质量明显更高。
1994至2004在华盛顿大学医学院期间,主要参加本系的神经生物学报告系列、细胞生物学系的报告系列、药理系的系列、遗传系的系列。2004年至2007年,在西北大学医学院期间,学术报告比较少。
2007年回到北大,主持生命科学学院期间,加强学术报告是着力推动的一项工作。首先建立了周五下午一点的生命科学学院学术报告系列,和周五生命科学学院教授午餐学术交流。后来建立北大清华生命科学联合中心周四下午一点学术报告系列,有更多交叉学科的学术交流。再建立麦戈文脑研究所学术周二下午一点报告系列。分子医学所、现代农学院、定量生物学中心、生物动态中心等校本部的生物相关单位都有学术报告。
在北大推动学术报告,有相当长时间担心参与程度。可能有些人还认为学术报告不重要,不仅自己不参加,而且不鼓励学生参加学术报告,要他们集中精力做实验。对于培养技术员来说,可能学术报告不重要,对于培养科学家来说,学术报告当然重要。可能有几年做了努力。
大约2010年左右,教育部加强支持几个高校的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计算机的本科教育。我决定北大生科院的做法是成立挑战班,由院内和院外(包括少数校外老师如王晓东)参与选拔和培养对研究感兴趣的本科生,得到校内和校外(包括国外)的研究经历。这一工作,开始也有老师质疑,认为我们应该把好的本科生留在本校念研究生,不为他们出国铺路。当然其他老师认为我们要靠竞争和吸引自己的本科生留校做研究生,但我们对本科生的责任是给予他们我们力所能及的最好的教育。如果他们选择出国,我们自然也应该为他们铺路。这一计划后来的老师继续做,做的更好。他们组织学生常规进行科学文献讨论,培养批判性,他们选派本科生去国内外实验室进行科研,每年的年会还由学生请国外著名科学家来讲前沿进展,今年还有国内其他单位的师生来参加北大生命科学挑战班的年会。
今天,就是挑战班2018年的年会。我是出国回来不久,时差还很厉害,另外当年对学术报告在北大的成长还心有余悸,去的路上还担心今天没有多少人参加。今天第一个报告的是哈佛大学教授Jeff Lichtman。当年我们在华盛顿大学同一个系工作,我曾于1998年请他来北京参加我主持的国际会议,他临时改成让博士后来,到底是真忙还是对中国的学术没有兴趣,现在恐怕问不清楚。但这次是北大的本科生请他来。昨晚,他的哈佛同事谢晓亮建议我们都去陪他到大剧院看芭蕾,晓亮把晚饭安排到演出之后,早上起来很困难。
忐忑不安一早,到学术报告厅,结果看到室内爆满,心里实在高兴,高兴“不打一处来”。
2021年
2021年“十一”节假日,感兴趣学术研究的北大生命科学本科生开年会,讨论科学研究。
在一大批学生对于非学术方向趋之若鹜的时期,这些学生是我们中国科学的希望,未来的希望。
北大生物挑战班成立于2010年。其背景是教育部领导人决定加强支持全国优秀大学的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和计算机的本科教育。
教育部有专项经费支持,但具体做好需要各校各个相关专业的老师能够积极、负责、参与。经常国家、部委希望做好某事,下面落实的层面对经费热心、对事情马虎。
北大的这几个学科分别由个相关学院负责。清华的这些都以科学家命名,北大按学科命名。
凡是已经在北大清华生命科学联合中心(CLS)的教授,我规定应该积极参与教学,但都不能另外因为教学而增加收入。中心之外的老师,参加教学可以获得补助。
我当时安排生科院的老师日常负责,也请了北大外的老师如王晓东参与。
同时每年选拔挑战班学员不限于生科院学生,有其他院系,包括化学学院和医学院的学生。
入选挑战班的本科学生在选课由个体化的可能性,不用拘泥简单的(偷懒的老师、或某些不懂行的某级领导的)指挥。(这一最重要的体制,在我的院长任期内推广到生科院其他学生)。
挑战班学生有老师辅导,发展学术兴趣,参与学术讨论,参与研究。这些活动的质量与老师投入关系很大。
一批年轻(当时年轻、现在也不那么年轻)的教授先是参加、后是他们完全主持(我们早期的退出)。这些老师的投入、热情和工作都比我们做得好。
他们建立了文献讨论班,两周左右的周末讨论科学前沿的文献。他们建立了年会制度,每年一次请国外的科学家讲座,学生自己讲自己的研究,墙报交流等。
生气勃勃。
今天,一批学生活跃在国际科学前沿。
未来,他们将在学术上贡献于人类。
遥想1983年秋至1985年春,在上海第一医学院读研究生期间,我曾组织同学讨论科学前沿。
在一定程度上,北大生物学生的学术活动,是我自己38年前学术交流的传承。
文末附上1984年我讲的分子生物学在神经生物学的应用(标题是“杂交:成功与希望”,这里杂交有双重意思,一方面是分子生物学与神经生物学的交叉,一方面是DNA互补的技术层面。
在1984年意识到分子生物学对神经生物学的重要性、并懂得分子生物学,对我一生的学术,都至关重要,可以说那一个学术笔记指定了一生的主要研究方向:
神经系统重要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