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接影响不一定乏味

一般人都重视直接的影响，但有时间接的影响可以很广、很大。

钱致榕教授、他的姐姐钱宁和他的长公子钱其斌，对我来说，都是间接影响，而且不小。

但受他们间接影响的人如果不上万、也成千，而且有些人受到的影响肯定大于我。

钱先生从台湾赴美留学，获耶鲁大学物理学博士，1969年任教霍普金斯大学物理和天文系。1970年代，他很快加入与大陆有联系，建立霍普金斯大学与南京大学的密切联系，后来参加香港科技大学的建校过程，并曾任理学院院长和副校长。

本书以他回顾港科大的创建过程为主，穿插他的学业和背景。

他的直接工作都影响了很多人。今天，香港科技大学是香港的顶尖大学，也是我国的一所好大学。

但他影响我的是其他。钱先生的姐姐钱宁，1940年代末期没有与家庭其他成员一样离开大陆去台湾，而在大陆工作生活。1970年代中晚期，她和家人也赴美。1980年，钱宁创办和主编了《科技导报》。它的作者都是旅美科学家。文章从科学、文化到留学常识。当时令人耳目一新，可以说，它最早的几期是洛阳纸贵，凡是有办法购买的，都争相购买，买到的的基本是很多人共享。

我自己得到第一期、第二期的时间，至少比出版晚了一两年。实际上，它的印刷估计是有限制的。这样的中文刊物，对我的影响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其中，吴家玮介绍如何申请留美，可能被复印的最多，成为成千上万人的参考指南。吴家玮告诫大家要懂礼貌，对自己选择不去的学校也要客客气气，在指南之外教了当时懵懵懂懂的一批人。

最近才知道，因为钱致榕教授是钱宁的弟弟，所以撰稿最多，有时因为太多了而选择用笔名，免得让人误解是姐弟俩的刊物。

我到美国不久，有位朋友说认识《科技导报》的主编，从而联系上钱宁女士。但与她见面是我回国之后，她和儿子从美国来访北京的时候。之后才知道她弟弟的儿子钱其斌与我同行。Chi-Bin Chien是华人神童，比我小几岁，但好像是10岁还是11岁入大学，19岁获博士学位。他本来是学物理，后来转生物，而且是神经发育，我们还研究过同类分子（Robo）。

钱致榕教授回顾香港科技大学的这本书，才使我了解了他们家更多的背景，他们对中国高等教育、科学和文化事业的长期投入。

回顾我对钱致榕教授及其家人的了解，更感到，人不用计直接影响，而不可计量的间接影响，不一定乏味、不一定没有意义。

2024年6月1日星期六

感人的家庭

人到一定年龄，会知道多种人。碰巧，我在不同时期、不同原因了解同一家的三位成员。

帮助中国的海外学者

1980年，中国大陆很多新华书店突然出现一种新的杂志《科技导报》，由海外学者主持，在国内发行，内容清新而丰富。其中对国外的介绍，包括科技、教育、以及如何留学，可能对相当一些人有间接和直接的影响。从杂志中，可以感到一些海外华人教授，对国内很关心，为国内人多方提供帮助。彼时，闭关锁国多年后的中国大陆，虽然在“科学的春天”旗帜下，很多人的热情很高，而多数人摸不着路径。海外学者提供的各种视角和信息，对我们帮助很大。

从《科技导报》知道霍普金斯大学的物理学教授钱致榕（Chih-Yung Chien，1939-）。钱先生在1980年曾撰文介绍过霍普金斯大学，1988年写过“对科技体制改革的一些了解及想法”，讨论中国的科技体制。钱先生也参与推动和建立了南京大学-霍普金斯大学中美文化中心。他还对建立香港科技大学、尤其是其理学院起了很大作用。

热切关心国内的海外华人

1985年到美国后，我才意识到《科技导报》的主办者是钱宁女士。她大学毕业于清华，文革后才出国。出国后，积极为国内做事，包括办《科技导报》，一份作用很大、而义务慈善性质的刊物。为此，她不仅花时间，而且从海外华人群体中募捐，最后移交给国内办刊物的时候，她把剩下的相当多的捐款也给了国内。因为我们那时都在旧金山湾区，经人介绍，我们有过通话，知道她的儿子在Berkeley念生物研究生，与我同行。2011年清华百年校庆，她们母子顺访北大，我们终于见面。电子邮件中，她有些观点我并不同意，不过，我从心里尊敬她做过的工作，意见差别对我们交流没有影响。她以前也曾提到过她们家有很多读书人，包括钱致榕先生及其长子。

热爱科学的华人神童

我研究的领域，二十几年是神经发育，其中十几年与神经纤维导向相关。

在这个领域，我们都知道一位神童Chi-Bin Chien。他是钱致榕先生的长子。1965年出生的Chi-Bin，12岁读霍普金斯大学本科，主修物理。15岁，Chi-Bin获学士，加州理工学院觉得他太年轻，要求等一年入学研究生。他因此去英国剑桥大学一年。之后再回加州理工学院念研究生。他的导师当时从实验物理改行神经生物学，Chi-Bin也一道改行，研究神经系统信号，获博士学位。其后转而研究神经发育，做了两期的博士后，先后在美国UCSD、德国图宾根的马普发育生物学研究所。在德国的导师是我另外有文章介绍的Friedrich Bonhoeffer。

1998年，32岁的Chi-Bin开始独立研究生涯，在Utah大学神经生物学系任教。

我们曾经参加同样的学术会议，我去他的学校学术报告也交谈过。

Chi-Bin待人很好，见到总是笑眯眯，对人热情友好。

Chi-Bin和我曾经研究同一类分子，如Slit、Robo、SDF1。他在斑马鱼研究的一个影响神经纤维导向的分子、结果发现与我们研究的密切相关（Robo2）。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觉得是在竞争，交流很自由自在，不用等到发表以后。在他学校的Dean Lee主导的2003年一篇文章上，因为Lee的合作，让Chi-Bin和我也成了共同作者。

和Chi-Bin讨论科学令人愉快，人们高兴结识Chi-Bin Chien。

他还在Woods Hole海洋研究所教课。

还在独立研究生涯开始不久的1999年，Chi-Bin不幸罹患癌症。但是，他不仅坚持科学研究，而且在与癌症博斗的过程中，建立了自己的家庭。这位高尚的女士，和已知患癌症者结婚，也令人感动。他们有一位可爱的女儿，今年9岁。

患病十二年后，Chi-Bin Chien于2011年12月2日去世……

美国遗传学会为了纪念他而设立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奖项，奖励斑马鱼研究突出的研究生和博士后。

2011年12月